洗手间的镜子映着霓虹的光，墙角的纸巾还带着夜的潮气。桌上摊着一副扑克，花色在灯下闪着冷光。一个人站着，指尖紧扣又松开，像在给自己一个未说出的沉默。水龙头滴答不断，节拍与心跳互相错乱。城市的喧嚣在门缝外推不进来，洗手间里只剩下纸巾的香和呼吸的声音。
翻牌时眉毛一抖，疼痛从肋骨里窜出，像夜风里打碎的玻璃。痛来自旧伤，也来自心口那道疤，那里藏着太多未被说出的名字。每一次笑声掠过喉咙，疼痛就像被拨动的琴弦，发出细碎脆响。他与对手对视，眼神里没有赌注的数目，只有彼此的疲惫和那种默契：此场赌注不止是牌面，还是今晚城市给的一次清醒的提醒。
外头的街灯把雨水的影子分成碎裂的地图，出租车的尾气像一条细长的河流蜿蜒在墙角。他听见邻座的男人在喉咙里压着痛喘，听见厕所门外有人缓慢走过。夜色里，翻牌、赌注和疼痛彼此缠绕，像三条不同的线在同一结点打结。
对手的指甲有油渍，手心传来热热的感觉。他们不多言，只用表情把彼此的生活摊开：房租、未回的短信、车票上涂改的时间。扑克成为月光下偷看的记事本，写满碎片的愿望。桌边的影子像城市另一端的影子，彼此不认得，却能听见呼吸的断层。
牌面揭晓，疼痛加剧，像胸口被压上一块硬物。他抬头看灯，灯光把眼睛钉成两道亮点。声音来自呼吸里，胜负的意义在心里崩散，有人笑得像从井底爬出，有人把笑声吞回去。赌注变成一个名字、一段往事、一段被推迟的明天。
他没有作出最后的决定，只是在心里按下暂停。知道这间洗手间的镜子并非证人，只是把影子照得更清晰。离开时，他把牌叠整齐放进口袋，像把秘密折叠成一枚硬币，准备投入下一场夜的赌局。疼痛依旧，但胸腔里多了一口清醒的气。
城市继续呼吸，霓虹继续低语。夜色把那些未说完的话挽成线，穿过巷子、天桥，落进这间小小的洗手间。赌注仍在，只是换了场景和人，隐痛在心脏的边缘安放了一处安魂之处。